【作者】程海宁
【作者简介】北京大学法学院2017级金融法方向法律硕士（非法学）
【摘要】曾经火极一时的趣步 APP 因涉嫌传销、 非法集资、 金融诈骗等违法行为, 被长沙市工商部门立案调查, 趣步帝国处于崩塌边缘。对其运营模式本质的讨论和争议在其发展和存续期间一直不断, 其中一些观点认为趣步模式不构成 ( 或在很大程度上不构成) 传销。仔细梳理分析可以发现, 趣步模式就是彻头彻尾的非法传销,[1]尽管其所构建的庞氏骗局相比传统传销模式有不少 “ 高明” 之处, 但本质上就是以运动 APP 作掩护, 综合利用拉人头、 许诺超额收益、骗取升级费用、 团队计酬等模式, 在用户群体内构建了一个金字塔式的拆东墙补西墙的传销网络体系, 意图赚取不法收益。
【关键词】趣步 传销 集资诈骗 庞氏骗局 ICO
“ 让汗水不白流” “ 只要每天走够 4000 步, 每月就至少能赚 200 元” ……凭借这些颠覆常人认知和想象力的噱头, 趣步 APP 在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里就吸引了 3000 多万注册用户。[2] “ 督促自己锻炼身体的同时又有钱拿, 即便是骗人的赚不了钱, 锻炼自己的身体也能得到健康和快乐, 试试怕啥?” 笔者家中长辈如是表达了自己对趣步模式的看法。 的确, 可期的经济实惠配合满满的正能量, 趣步这一概念模式让人难以拒绝, 一时间, 趣步神话似乎就是电影 《西虹市首富》 故事的现实翻版。[3]但是, 电影中的王多鱼豪掷千金是为了完成 “ 撒钱任务” 进而继承百亿元遗产, 现实中趣步的这出大戏又是为了什么? 近日, 因涉嫌传销、 非法集资、 金融诈骗等违法行为, 趣步已经被长沙市工商部门立案调查。[4]
虽然截至 2019 年 9 月趣步的运行模式是否构成违法犯罪仍无司法层面的定论, 但经过研究分析, 笔者认为趣步模式就是一场高明但清晰无误的庞氏骗局。之所以称其高明, 是因为趣步模式在传统传销行为认定的关键点上都精心设置了伪装, 并且在行为阶段和完成时间两个维度上, 将传统传销中的拉人头、 收取费用等表现形式和获取非法收益的最终目的都分隔开来, 营造了二者脱离因果关系的假象, 这给单纯依据法条的字面意思来认定趣步模式的性质造成一定困难。
目前社会各界对于趣步模式仍存争论和分歧, 这也证明了趣步模式的复杂性和独特性。甚至北京大学金融法研究中心内部对于趣步模式的定性也存在不同观点, 笔者撰写此文正是希望和另一篇文章 《趣步模式的法律分析》 ( 以下简称 《趣步分析》) 一起, 将不同观点和分析角度呈现给大家, 以供全面思考讨论。接下来, 本文将结合 《趣步分析》 的内容提要, 具体分析为何说趣步就是一场庞氏骗局, 并揭露其相比于传统的传销和集资诈骗模式又高明在哪里。
一、 趣步运行模式简析[5]
(一) 诱人的糖果———走路挣钱
趣步 APP 基本功能包括计步、 查看新闻资讯等, 但其与一般运动或新闻软件不同之处在于, 趣步为用户走路设置了不同类型的任务卷轴, 完成任务可以获得平台分发的糖果,[6]这些糖果可以置换为名为 GHT 的区块链数字货币,[7] 同时趣步还提供了 GHT 与人民币间的交易平台。 趣步得以吸引用户的独特运行模式可以概括为: “ 走路→产出糖果→糖果置换为 GHT→交易 GHT 赚钱获利” , 其中糖果、 GHT 与人民币之间的置换交易关系是用户使用趣步获利的关键。
当然, 要想获得将糖果置换为 GHT 的资格, 用户必须付出一定成本———提供姓名、 身份证号、 支付宝账号等信息, 并交纳一元实名认证费,[8]用户方可获得后续交易资格。[9]趣步设置了不同类型的任务卷轴, 完成不同等级的任务卷轴可以获得不同的糖果奖励数, 但兑换不同等级的任务卷轴所需糖果数也不同 ( 见表 1) 。[10]
两手空空的新用户可以免费领取一个试炼任务卷轴, 如果完成 60 天日行 4000 步的任务, 用户可获得 14. 4 枚糖果。不考虑趣步复杂的置换费用计算规则, 14. 4 枚糖果对应同样数量的GHT, GHT 交易平台显示目前 GHT 单价约 2. 93 美元/ 个,[11]交易平台使用人民币交易, 并将汇率固定为 1∶ 7, 14. 4 枚糖果的账面价值高达 295. 34 元。 如此看来, 新手无须投入任何费用, 在“ 趣步” APP 上 60 天打卡的 24 万步, 每 1000 步就可以挣到约 1. 25 元人民币, 不愧是 “ 让汗水不白流” 。在如今 “ 没有免费午餐” 的社会里, 这一天上掉下来的 “ 诱人糖果” 摆在你面前, 它不香么?
(二) 步步深入———离场 or 升级
用户在完成试练任务后, 便会面临一个重要选择, 是变现离场还是滚动升级? 一种选择是变现离场, 此时用户需要将糖果置换为 GHT, 以等级为 1、 交易手续费率为 50% 为例, 由于置换糖果数与卖出 GHT 数均需为整数, 14. 4 枚糖果只能置换为 9 个 GHT, 交易平台还另外会固定收取交易额1% ( 以 GHT 形式) 费用,[12]故用户可卖出9 个 GHT 并获得约182 元收益。 但是, 由于不再有免费任务卷轴可以领取, 靠走路免费赚钱之路便终结了。[13]而另一种选择则是延迟满足———收益变本金滚动升级, 即使用完成试炼任务所获糖果兑换到初级任务卷轴 ( 兑换所需糖果数为10) , 第一个初级任务完成后, 用户拥有的糖果总数为 16. 28 枚, 使用这些糖果, 用户可以依次兑换并完成 8 个初级任务。[14]
初级任务全部完成后, 用户糖果总数为 29. 44 枚, 此时用户将会面临第二次选择: 一种选择仍是变现离场, 即便是最忠诚的打卡用户, 其辛勤积累的这些糖果也不足以再兑换任何更高级的卷轴, 此时用户如果选择置换糖果离场套现, 按 50% 交易手续费计算, 用户卖出约 19 个 GHT 获得约 385 元收益后, 依靠运动发家致富之路便宣告终结。另一种选择就是花钱购买糖果, 再用糖果兑换更高级的卷轴任务, 完成任务进而获得更高额的糖果奖励。趣步根本没有留给免费玩家继续游戏的机会, 其实已经可以从此初步窥得趣步体系建立的根本目的。
这两次关键性的选择颇为考验人性, 看似用户拥有选择变现离场或是滚动升级的自由, 但其实趣步已经埋下心机。首先, 当用户完成试练任务面对第一次选择时, 如果直接选择变现升级, 那么此时超高的手续费会使账面价值为 295 元的糖果实际到手只有 182 元, 折损近半, 而且变现之后也无法再通过进一步完成其他任务获得更高的奖励, 此时大家权衡利弊会更倾向于将收益滚存升级, 因此实际上趣步并不会在短期内面临现金支付的压力。其次, 如果用户选择了收益滚存升级, 依次完成 8 个初级任务后, 将面临第二次关键选择: 这时天平一边是得到 385 元实际收益; 而另一边是消耗账面价值 603 元的糖果, 放弃已经培养的平台习惯和价值认同, 无法开启更简单, 但收益是初级任务十倍、 百倍甚至上万倍的更高级任务, 并放弃以后可能因升级而减免的手续费等福利。
其实如果没有后面的故事, 仅看到目前这一步, 趣步 APP 的运行模式无可厚非, 平台愿意花钱推广并不损害社会和他人的利益, 至于其是否可持续运营应该是股东去关心的事情。但配合后续的故事可以发现, 其实前面的铺垫都是为了钓大鱼而放出的长线。面对一次次 “ 明显失衡” 的选择天平, 普通人都很难经得起考验和诱惑, 更不用提那些已经养成 APP 使用习惯、 培养起基本信任的羊毛党。这一步步地诱人深入, 显然是趣步精心设计的糖衣炮弹, 引人越陷越深, 逐渐走向之后的第三步。
(三) 陷入泥潭———拉人或氪金
为了诱导用户继续留在这个庞氏帝国中, 趣步自然十分贴心地为用户准备了比免费模式吸引力大得多的升级玩法: 通过拉人或氪金, 用户可以实现等级提升、 降低手续费, 换取收益上升数十百千万倍的任务卷轴, 获得手续费分红奖励等无比诱人的高额不对等回报。
1. 拉人入伙———开源节流。 由前文可知, 要通过趣步获利的流程是 “ 领取并完成任务→获得糖果→置换 GHT→卖出 GHT 获得人民币” , 故 “ 开源节流” 是提高收益的关键———获得更多的糖果, 适用更低的交易手续费。趣步通过规则设计, 将用户拉人行为与糖果产出、 交易费率等挂钩, 促使用户拉人加入趣步。
首先, 用户通过拉新人加入趣步, 可以调高自己的糖果产出水平。[15]用户通过邀请更多新人加入趣步, 就可以根据规则成为对应的 “ 星级达人” 并获得奖励卷轴,[16]更高等级的奖励卷轴对应更高的奖励计算系数, 同时用户拉入伙新人的活跃度也会影响用户获得奖励的计算系数。其次, 用户通过拉新人加入趣步, 还可以降低自己的交易手续费, 1 级用户到 5 级用户, 随着贡献值的提高, 分别适用 50% 至 25% 不等的手续费。另外, 更为直接的是, 拉新人加入趣步可以直接获得糖果奖励, 趣步于 2019 年 9 月 6 日推出 “ 新增邀请好友排行榜, 并拨出置换手续费的10% 奖励推广者” 制度, 用户邀请新人加入趣步即可获得糖果奖励。
但用户拉人头也不是一劳永逸的, 如果想保持高收益、 低费率, 就需要督促已经拉入的新人保持高活跃度, 或者持续拉新人入伙。 这一要求其实很容易理解, 如果拉来的新人只是为了“ 薅趣步的羊毛” , 此后不再活跃、 不再投资, 其对于趣步来说就会毫无价值, 因此通过上线督促、 团队计酬的方式可以更好地提高免费用户向付费用户转化的效果。
2. 氪金玩法———用投入换产出。 拉人带来的收益实则比较有限且见效缓慢, 如果嫌拉人太麻烦, 或是并不满足于拉人增加的收益, 那么就轮到终极武器出场了———需采取氪金玩法, 即用户购买糖果兑换任务卷轴、 购买手环或酷拉锐跑鞋获得任务卷轴, 或者直接谋求城市合伙人称号, 从而获得任务卷轴奖励、 享受城市会员基本活跃度加成等收益。
氪金玩法中较为简单直白的方式是通过消费换取新的高阶任务卷轴, 包括直接购买卷轴, 或是购买 299 元的趣步手环、 599 元的酷拉锐跑鞋,[17]进而获得额外的手环、酷拉锐任务,[18]完成这些卷轴任务用户就可以获得相应奖励。另外趣步还设计了所谓的城市合伙人制度, 每个地级区域仅招募一个城市合伙人, 而城市合伙人可享有包括全球手续费分红、 该城市商城购物手续费分红等八种额外收益。[19]
毫无疑问, 将普通用户转化为氪金用户是趣步的终极目标。依靠用户为了获得巨额不对等收益而投入的资金, 趣步可以给尚在培养信任的新用户和更加靠近金字塔顶端的玩家支付奖励, 借此扩大趣步的影响范围, 用拆东墙补西墙的方式一步步加高杠杆、 虚构信用, 将骗局做大。至此, 趣步与传统金字塔形的庞氏骗局无异的嘴脸已初步显露。
二、寻根探底——整体认知趣步模式的虚伪与狡诈
在 《趣步分析》 一文中, 其作者较为详细地梳理了我国传销行为相关法律制度, 并对比分析了趣步的行为模式, 认为趣步收取实名认证费、 拉人玩法都不构成传销, 并认为氪金玩法也不必然构成传销。对此笔者持不同意见, 希望借此文对一些观点进行讨论, 同时从阐释自己对趣步模式的认识。[20]
(一) 走路赚钱———颠覆还是愚弄?
“ 让汗水不白流” “ 只要每天走够 4000 步, 每月就至少能赚 200 元” , 无论之后发展出的玩法有多么新奇和有趣, 趣步的核心运行逻辑都不曾脱下 “ 走路赚钱” 这个马甲。每天走走路打打卡就可以赚钱, 这实在是颠覆常人的认知, 令人心生好奇。但在互联网时代里, 短短几年内上演了太多出颠覆大戏: 外卖、 网约车、 短视频……谁也不敢贸然否认一个自己尚不理解的商业模式, 当然包含笔者在内。不过, 不敢贸然评论不代表没有可行的分析思路: 逻辑闭环的模式创新最终能否实现颠覆可能难以预测, 但自身逻辑都无法形成闭环的模式创新, 非蠢即坏。
先来分析 “ 走路赚钱” 这一简单逻辑, 走路是正常人几乎每天都会进行的动作, 在现有技术下, 通过手机、 智能手表等设备, 几乎已经可以没有额外成本地记录我们每天的行进步数甚至行进路线等信息。在不添加辅助设备的前提下, 普通人日常行走能够产生的效果无非是使自己发生位移或者锻炼身体, 并不会产生直接的额外经济利益, 更不必说 “ 步数” 这一包含于其中的简单信息。[21] 近年来围绕 “ 运动步数” 这个概念, 已经有很多非常成功的商业模式, 其中大家最为熟悉的莫过于支付宝客户端的公益项目 “ 蚂蚁森林” “ 公益捐步” 等,[22]这些项目更多是依托公益活动发展和延伸的商业模式, 通过公益活动培养与用户间的认同和联系、 增加用户黏性, 让用户有付出地参与某项活动, 进而感受到强烈的参与感和使命感, 间接实现其他商业效果。
反过来, 观察趣步所谓的卷轴任务: 首先, 趣步并不要求用户穿戴异于平常的任何设备完成行走, 用户在趣步中走路所产生的实际经济效益与平常无异, 如果说初级玩家每天三四千步可以换大约 4 元钱还能理解的话,[23]那顶级玩家每天三四千步可以换取 4 万多元巨额回报该如何解释? 其次, 趣步给用户订立的每天需要完成的步数任务在仅仅 3300 ~ 4000 步不等, 正常生活的普通人根本不需要刻意的额外活动即可轻松达到要求, 从这一层面看, 所谓的步数任务很难被理解为需要付出努力来达到的 “ 门槛” , 绝大多数参与者甚至不需要改变自己的日常生活行为即可满足要求, 因此这一要求在性质上更像是一个幌子或是伪装, 将这一要求改为 “ 每天睡眠 5 小时以上” 不会有显著区别。另外, 极为重要的一点是, 用户在趣步 APP 上通过走路获得的收益水平, 实则与每日走路步数关系甚微, 观察表 1 可以发现, 趣步中不同的卷轴任务对应每日收益差别巨大, 从最低的 0. 216 枚糖果到最高的 2280 枚糖果不等, 相差最高上万倍, 而获得收益所需行走的步数几乎没有差别, 都在 3000 多步, 可以说对于正常生活走动的人, 在趣步 APP 上获得的收益水平与行走步数几乎完全无关, 而是与拉人头、 氪金的程度紧密相关。
经过上述分析, 趣步 APP 给出的所谓 “ 走路赚钱” 的颠覆性逻辑是蠢还是坏, 想必大家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趣步根本无意督促大家通过多走路锻炼变得健康, 走路赚钱说白了只是一个幌子, 按照等级分配非法所得才是趣步模式的本质。
(二) 趣步模式是否构成传销
1. 趣步模式具有类似传销的外在形式。前一部分的分析已经从基础逻辑层面指出了趣步模式存在的问题。但一个商业模式存在逻辑缺陷, 能够确定得出的结论仅仅是其商业模式不可持续, 并不必然能够认定其经营者构成违法犯罪。例如在外卖、 网约车兴起初期, 商家出于培养客户习惯、 抢占市场份额等目的, 都使用过不可持续的短期砸钱推广策略, 使得相关商业模式在当时来看似乎也存在缺陷、 长期无法持续。对于那些短期内使用砸钱推广策略, 但又无法坚持到后期而被兼并淘汰的企业, 只能说其在商业竞争上失利了, 并不能认定其行为构成传销等违法犯罪, 那么趣步模式是否也是如此?
在 《趣步分析》 一文中, 作者先是论述了界定违法传销需要满足的两个要件: “ 一是形式要件, 二是实质要件。外在表现形式上, 表现为拉人头、 收取入门费或团队计酬, 实质要件上表现为牟取非法利益的目的和扰乱经济秩序、 影响社会稳定的损害后果。” 继而又指出类似拉人头、团队计酬形式的裂变推广模式是一种性质中立的商业创新, 并非本身违法的商业模式, 如果拉人头、 团队计酬背后所产生的收益来自后续合法经营收益, 不存在谋取非法利益的目的, 没有扰乱正常市场秩序, 就不是法律所禁止的传销行为。笔者对此表示认同, 不可否认在互联网时代的今天, 先砸钱做大平台垄断流量, 再寻找机会延伸业务收回前期成本, 是一个屡试不爽, 或者说至少是一个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的商业策略。但笔者认为, 趣步模式显然不能被归入前述合法营销策略的范畴。趣步模式确实存在特殊之处, 这也正是笔者认为其是 “ 高明” 的庞氏骗局的原因之一。
2. 趣步模式具有谋取非法利益的内在实质。首先, 从较为宏观的整体角度进行分析, 趣步模式本身就不能归入合法营销范围。认定一个具有拉人头、 收入门费等表面形式的营销策略是否合法, 还是要检视其是否有谋取非法利益的最终目的, 二者不能完全分开讨论, 如果具有最终的非法目的, 那前面所有看似合法的行为都可能是实现非法目的的手段和方式。
大规模砸钱推广在近几年我国的互联网行业屡次上演, 对此大家并不陌生, 但正常营销策略其实有较为明显的特征: 一种就是商家虽然通过有偿拉人头的裂变模式进行推广, 但拉人头显然不是其最终商业目的和获利手段, 其目的是依托足够多的用户流量开展正常的信息中介、商品买卖或服务提供等业务实现盈利, 例如支付宝、 滴滴、 美团等; 另一种就是虽然早期盈利模式仍不清晰, 但其开展的商业活动的确可以吸引大量、 有特质的用户流量, 商家也会通过有偿拉人头的裂变模式进行推广, 之后再寄希望量变引发质变, 或是依托这些流量进行业务拓展, 从其他合法商业活动中获得收益, 但拉人头也并非其最终商业目的和获利手段, 例如早期的共享单车、 瑞幸咖啡等。
然而, 趣步并不属于上述任何一种。一方面, 趣步并不属于后一种盈利模式暂未确定的形式, 虽然我们无从知晓其是否实现盈亏平衡, 但其盈利模式是十分清晰的; 另一方面, 从现有信息来看, 趣步的盈利模式难言合法。
根据前文对于趣步模式的梳理和分析其实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出: 一方面, 在用户注册趣步APP 并开始领取任务走路赚糖果开始, 趣步就设置了一次次的 “ 人性测试” , 诱导用户一步步深入, 最终将抱着 “ 走路薅羊毛” 的好奇心态的素人小白培养成一名融入趣步庞氏帝国、 认同趣步 “ 无故暴富” 价值观的拉人机器、 氪金玩家, 一步步诱骗其投入巨额资金, 使其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另一方面, 趣步 APP 的基本功能仅包含计步、 查看新闻资讯, 本身几乎不开展实际商业业务。虽然趣步一度也装模作样地开起了网上商城, 但其核心模式根本不是围绕将用户转化为商城消费者进行设计, 商城中只有部分商品可以使用糖果进行消费, 其设立的目的除了迷惑监管机关外, 还是在诱导用户努力提升等级挣更多的糖果。总结起来, 趣步模式的终极目的十分明确: 就是让加入趣步的用户一步步深陷其设计的庞氏骗局体系, 诱导用户为了升级、 获得高额收益权疯狂拉新人加入趣步, 并以各种所谓的规则想方设法引导、 诱惑已经陷入传销体系的玩家氪金升级, 维持所谓的等级和活跃度, 换取不合理的高额回报。而这一运转系统几乎毫无实际价值, 既起不到督促用户运动健身的作用, 又没有其他有价值的商业活动, 本质就是用金字塔式的庞氏骗局结构骗取用户投入大量资金。
除此之外, 在趣步设计的任务卷轴体系中, 初级以上任务卷轴就必须花钱购得的规则设置, 最高的专家级卷轴任务、 每日通过走路 3000 多步就可以换得价值 4 万多元的奖励, 前文讲到的不同等级的任务卷轴的糖果奖励机制, 以及用户每日糖果产出收益的计算方式都难有合理的解释。这一系列规则设置足以说明趣步的本质目的, 无须多言。其实这些还都只是趣步骗局体系的一小部分, 更甚的是, 趣步不仅以 “ 走路赚钱” 为幌子引导用户拉人、 氪金来 “ 割韭菜” , 还更进一步通过糖果兑换虚拟货币 GHT、 搭建 GHT 交易平台、 收取所谓的置换手续费等方式, 组建联合收割机 “ 割第二茬韭菜” , 这在下文也会有详细讨论。
总之, 趣步模式就是利用互联网噱头作掩护, 清晰无误且精准地构建起多层立体传销庞氏骗局, 综合利用拉人头、 许诺超额收益、 骗取升级费用、 团队计酬、 拆东墙补西墙等模式, 在用户群体内构建了一个金字塔式的集资诈骗网络, 其目的就是谋取不法收益。趣步模式已经满足认定传销所需的形式要件和实质要件, 构成非法传销。
三、 拨云见日——揭露 “高明” 的趣步模式
从宏观视角来看, 趣步模式毫无疑问就是非法传销, 但受其复杂形势的迷惑, 社会各界到目前都没有能够达成清晰一致的共识, 之所以大家对趣步行为模式的认定存在分歧, 是因为趣步模式的确有别于传统非法传销, 其独特的运行架构和获利方式刻意避开了传统传销认定的关键节点, 更具有迷惑性, 使得从较为微观的具体行为要件层面对其定性存在一定困难, 这也是趣步模式的 “ 高明” 所在。下面将逐一梳理讨论。
(一) “ 高明” 之一: 实名认证费
新用户加入趣步需要进行所谓的实名认证, 认证时需要交纳 1 元钱的认证费用。就这一点, 笔者认为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讨论其是否构成违法犯罪, 即便不从法律角度分析构成要件, 仅从常情出发, 1 元钱的入门费无论真实用途为何, 从客观行为推断的主观目的也难以被解释为 “ 谋取非法利益” , 所谓的积少成多说根本就是抛开人均成本讨论总收益, 总之 1 元入门费对趣步来说基本无利可图。那么为什么趣步要弄这么一出呢? 笔者认为关于趣步如此行为的目的有以下几种可能性。
第一, 在用户加入趣步时, 收取 1 元钱费用有极强的心理作用: 一方面, 需要交纳 1 元实名认证费会让初来乍到仍心存疑虑的新玩家感到这个 APP 运营非常严谨、 正规、 务实, 是在认真审核大家的身份, 这几百元的奖励也不是随便就许诺给你的, 靠谱! 同时 1 元本身很少, 无足轻重, 几乎不会影响人们尝试加入的意愿。另一方面, 1 元的认证费会给人心理上建设一道与外界区分 “ 围墙” , 虽然微小, 但一点点加入成本会让加入趣步的人多少有些身份认同感, 在初期摇摆阶段更能起到稳住用户的作用。
第二, 其实笔者认为更为重要的是, 趣步设置这 1 元认证费, 极可能是为了迷惑监管机构和司法机关。收取入门费是传统传销重要的构成要素之一, 大家在分析一个模式是否构成传销时往往会以此作为一个重要切入点, 趣步在这里设置一个形式上相似, 但实质根本不可能被解释为 “ 谋取非法利益” 的认证费, 很可能就是为了带偏关注要点, 误导大家舍本逐末, 分散过多精力讨论这些表面现象, 甚至还能很轻易地引发意见分歧, 分裂外部质疑的声音。
因此, 笔者认为 1 元认证费对分析趣步是否构成传销根本没有讨论价值, 这正是趣步 “ 高明” 的烟幕弹之一, 不应被此迷惑而分散注意力。
但其实, 趣步并不是没有收取入门费, 用户真正被要求交纳入门费, 是在其完成所有初级任务后却发现再也无法免费继续其他赚钱任务时发生的。 不过这一差价形式的入门费被隐藏得太深, 一时让人难以直接联想到传统传销的模式。这一被伪装雪藏的真正入门费和故意当作诱饵挂出的 1 元认证费一起, 配合完成了趣步模式的 “ 高明” 开局。
(二) “ 高明” 之二: 伪装 “ 收割” 方式
在传统的非法传销案例中, 传销组织往往会直接要求新加入的成员交纳高额的入门费, 或是变相要求其购买一些价格虚高的保健品、 日用品等, 上述这些模式都过于初级、 直接, 即便是有一些伪装, 也难以掩盖其主要非法收益都来自向发展的新成员收取的各种费用的本质。
但相比之下趣步模式就要高级许多, 新用户加入趣步 APP 除了 1 元钱象征性的实名认证费之外, 不会被强制要求交纳任何额外费用, 反而会被免费派发试炼卷轴, 如果经得起诱惑、 扛得住考验, 甚至还真的可以从趣步帝国中 “ 薅到羊毛” 。也就是说, 下载趣步 APP 的玩家并不会直接成为趣步传销体系的组成部分, 而是存在一定的 “ 转化率” 。[24]然而趣步其实并不在意在这一部分 “ 无效客户” 身上可能遭受的损失, 这可以被视为趣步已经考虑在内的 “ 展业成本” 。趣步真正在意的是大多数没法经得住 “ 人性考验” , 乖乖交纳被伪装成 “ 购买更高级卷轴所需差额” 形式的入门费, 并一步步陷入趣步陷阱的氪金玩家。通过这些人日后为了获得更高的不切实际的收益而充入的大量资金, 趣步不仅足以弥补在 “ 无效客户” 身上的损失, 还可以用来 “ 拆东墙补西墙” , 给少数既有的高阶玩家发放高额奖励, 进而吸引下一批加入的玩家。类似独特的障眼法的确给大家的判断增加了难度, 但这并不能改变趣步打造庞氏骗局骗取用户巨额投入的本质。
说白了, 氪金玩家渴望的是薅羊毛, 向往的是趣步给其描绘的 “ 无故暴富” 的美妙图景, 而趣步惦记的是这些贪婪玩家为获得更高收益权所投入的本金。但趣步模式 “ 高明” 就 “ 高明” 在, 趣步并没有将 “ 加入趣步庞氏帝国” 和 “ 支付高额费用” 二者直接绑定在一起, 二者似乎是一个互不充分必要的关系: 一方面, 不支付高额费用也可以在趣步帝国中有限地参与游戏甚至获得收益, 而支付高额费用是部分用户自由选择的结果; 另一方面, 支付了高额费用也不必然给用户带来高额回报, 还需要付出一定的额外 “ 努力” ( 即走路) 。 这就会让部分人在分析相关因果关系的时候受到迷惑, 认为趣步似乎无意收取客户高额费用, 收取的费用也并不是为了获得拆东墙补西墙维系庞氏骗局进而获得不法收益。这实则陷入了趣步的迷魂阵, 大错特错!
一方面, 不支付高额费用也可以参与游戏, 支付高额费用是用户体验后自愿选择结果这一事实, 并不能排除趣步模式的不法意图。钓鱼都要挂饵, 在欺诈类犯罪中, 先给被害人以小恩小惠骗取被害人信任, 进而骗取更大额资产是基本模式。有部分得到小恩小惠却没有继续上当的客户并不代表不法行为和用户损失之间没有因果关系。另一方面, 趣步模式中似乎客户支付高额费用之后也不必然带来高额回报, 还需要付出一定的额外 “ 努力” 。这一点文中已经反复论述, 趣步所要求的每天三四千步的行走量, 与其获得的回报高低基本没有关系。同样是三千多步, 使用初级卷轴的玩家只能获得 0. 216 枚糖果, 而专家级卷轴的玩家就可以获得 2260 枚糖果, 相差上万倍, 这中间的影响因素就是氪金多少。因此, 趣步在支付高额费用和获得巨额回报预期间加入的 “ 需要走路” 这个条件, 就是滑稽的障眼法, 根本不影响二者因果关系的认定。
把模型简单化, 趣步就是将原来金字塔式传销的剥削模式进行了一定的 “ 改良” : 普通传销中越靠近金字塔顶端就能获得越高收益, 底层玩家只能被剥削; 但趣步模式中, 收取入门费并开始骗取玩家资金投入的时间节点被推迟, 真正被剥削的是中间部分的玩家, 而金字塔顶的上线用户和金字塔最底端的初期试玩用户都是获利者 ( 见图 1) 。用户在加入趣步并不断升级的过程,其实是 “ 获利者→被剥削者→获利者” 的发展路径。这一独特的设计不仅打乱了很多学者依据传统方式分析趣步模式的思路, 也使整个趣步网络利用互联网实现了成效显著的病毒式推广。
图 1 传统传销模式与趣步传销模式
趣步基本的 “ 收割” 模式概括起来就是先用小恩小惠骗取用户的信任, 再用虚妄的无缘由的暴富美梦抓住用户的贪婪之心, 随后便设计一系列的 “ 升级” 条件, 诱导用户一次次氪金, 一步步走入深渊。其实, 趣步在伪装收割方式上的 “ 高明” 之处还不止于此, 为了让自己的骗术看起来更加合理、 有根据, 趣步还发明了所谓的收取交易手续费、 置换手续费和虚拟货币交易等层层掩护, 让参与者觉得趣步费尽心思为大家打造这个赚钱平台, 似乎只是想收取一些有限的手续费, 人畜无害, 这也是平台维护者合理应得的, 实则是在层层扒皮, 一轮轮榨干这些陷入发财美梦的参与者。
(三) “ 高明” 之三: 伪装 “ 奖励” 来源
在传统的非法传销网络中, 处于食物链上层的玩家, 往往可以非常直接地从自己所发展的下线中得到好处, 比如抽取下线缴纳的高额入门费, 分享底层传销网络相互交易产生的收益等, 整体上 “ 按劳分配” , 上层人员获得奖励与自己底层人员的行为密切相关, 因此在行为性质认定上往往没有太大争议。但趣步模式在这一重要节点上显然要高明许多: 参与者即便邀请众多亲友加入趣步, 也不会直接感受到自己得到的奖励是从亲友那里盘剥而来的, 甚至即使发展的下线都是理性玩家, 参与者也能得到部分奖励 ( 但下线的活跃度会影响后期收益水平) 。即便是在趣步一度实施的类似团队计酬模式的团队活跃度玩法下,[25]团队所获的收益加成名义上也是来自“ 全球交易手续费” 的分红等, 似乎 “ 羊毛也没出在羊身上” 。
在这一 “ 高明” 伪装下, 趣步模式看起来似乎不仅合法而且还很优秀: 用户拉人加入趣步可以得到奖励, 奖励的高低虽然和下线的行为有一定影响, 但这些奖励并不直接来自自己发展的下线。除了升级卷轴获得高额奖励外, 这些奖励很多还被包装成了广告位分红、 商场销售分红和交易费用分红等, 这让趣步看起来是一个全民参与、 全民共享收益的良心平台。
但是, 静下心来细细思考会发现, 这一切都是趣步的刻意伪装, 与传统模式的区别仅仅是不直接将用户发展下线产生的收益分给用户, 而是将骗取的财物先无差别汇聚在一起, 消除它们对贡献来源者的依附性, 再以等级高低为原则、 结合某些复杂的规则, 将部分财物以奖励或分红的形式分配给符合要求的用户。毫无恶意地举一个现实中合法企业的例子: 熟悉金融业的读者可能知道, 目前很多内资券商的投行部都实行 “ 大锅饭” 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经过一年的努力, 整个大团队赚取的收益会被汇入一个奖金池, 大家原则上根据职级的高低从奖金池里获得当年的业务奖励, 根据实际表现情况这一分配会有小幅度调整, 但某一个体并不必然因为自己个人当年业务有多么出色而获得过高的超额奖励, 而是整个体系的繁荣对个体收益会有较大影响。
趣步很大程度上就是借鉴了这一模式, 以一个较为生动的小故事帮助大家更好地看透趣步模式的逻辑: 趣步开了个大农场, 鼓励大家都行动起来去把周围老乡养的羊尽可能多地拉到趣步农场来免费吃草。有的人拉得多, 有的人拉得少, 有的人拉来的羊品种优良 ( 羊毛长且质量好) , 有的人拉来的羊品种较差 ( 吃草多且不长毛) 。但没关系, 羊来了都有草吃, 在羊儿们开心吃草的时候, 不用参与者亲自动手, 趣步农场就统一悄悄地把羊毛都给剪了, 等羊吃完了草, 都没了毛。趣步也不含糊, 把剪下来的羊毛都混在一起, 拿出一部分, 原则上根据每个人等级高低 ( 也会依据拉来羊的质量进行微调) , 把这些羊毛分给了拉羊来吃草的人 ( 假设其中有一个A) , 当然这个等级是根据每个人拉羊多少或者投资多少密切相关。等 A 把羊还给老乡 B 时, 老乡 B 发现羊都没了毛, 问 A: “ 我羊的毛怎么没了?” A: “ 与我无关, 我没有剪你羊毛, 我只是带你的羊去趣步农场免费吃草了。” 老乡 B 追问: “ 那你背的包裹里是啥? 上面还写着趣步农场四个字儿呢?” A: “ 哦, 这可不是我从你家羊身上剪的毛, 这是农场今天给我的分红奖励, 是农场运营产生的效益, 你看你的羊是卷毛羊, 我这分的毛都是直羊毛。” 如果这样就能洗脱 A 获得的羊毛与老乡 B 的羊被剪了毛之间的关系, 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趣步模式中, 用户通过拉人头等获得奖励的计酬方式的确不是与人头数等直接挂钩, 而且拉进 APP 的新人也并不必然会为趣步的传销体系贡献收入, 但本质上拉人头所对应的奖励还是通过复杂的计算规则 ( 影响系数包括拉新人个数、 转化概率、 分成比例、 新人活跃度等) 同人头数联系在了一起, 且具有高度的相关性。在这种模式下, 虽然个体层面可能会出现拉人多的玩家获得的奖励反而不如拉人少的玩家高、 玩家拉入的新人都没有被成功转化却依然能够从趣步体系中分得难以理解的高奖励等普通传销模式中不太可能出现的情况, 但在大样本下, 这些个体情况的差异会被概率因素填平, 整体层面上趣步还是能够按照预期收割传销网络的底层参与者 ( 整个体系中的中层参与者, 如图 1 所示) 。不法所得的分配只不过是多绕几道弯、 多加入几种影响因素, 百川终入海, 最终本质还是从下线的口袋流到了上线的腰包, 不能因为其中的分配方式发生了微调, 分配逻辑与普通传销有所不同, 就认为趣步模式的计酬方式影响认定其构成传销。
(四) “ 高明” 之四: 留足逃生后路
1. 不法责任 “ 防火墙” ———GHT。 传销之所以被法律所禁止, 是因为其本身就是一场庞氏骗局, 简而言之本质都是利用新参与者的钱向老参与者支付利息和短期回报, 模式本身几乎不产生实际价值, 但却制造赚钱的假象进而骗取更多的投资。但骗局终归是骗局, 只要无法发展足够的下线来满足其 “ 拆东墙补西墙” , 整个欺骗体系就将顷刻间瓦解崩溃, 此时组织者的丑恶嘴脸也必将暴露无遗。但对此趣步早有 “ 预防措施” , 而且不得不说这一步棋走得十分 “ 高明” 。
说趣步对骗局的崩溃早有预防措施, 不是说趣步采取了有效方式可以防止骗局崩溃, 而是说趣步早已经想好了如何在骗局崩溃时让自己得以全身而退, 这一极其 “ 高明” 的预防措施就是在承诺奖励与法币之间又加入了一层骗局! 通过前文的介绍大家应该已经意识到, 在趣步 APP 体系内, 支付工具和奖励都是以所谓糖果的形式展开, 趣步一直的说法都是 “ 运动产出的只是糖果, 糖果并非数字货币” , 且糖果本身与法币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对应关系, 用户想用糖果变现法币要通过一种所谓的 “ 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数字资产” GHT 进行, 而名义上 GHT 的价格又是由其交易平台上供需关系决定———来自市场因素。
这一步骤的加入就让趣步模式变得更加有意思了: 在传统传销中, 支付工具通常就是法币, 即便是加入一层伪装也一定是与法币紧密挂钩的,[26]而传销组织者本身没有能力印制法币, 这就使得当新投资人被骗资金不足、 系统资金周转出现困难时, 资金链断裂、 承诺奖励就无法兑付, 骗局自然无法维系。但趣步模式与此不同, 趣步给大家承诺的奖励是虚拟的糖果, 虽然事实上其为糖果变现法币设置了较为明确、 通畅的兑换渠道, 但趣步从未承诺糖果与法币之间有何种兑换比例关系, 因此实际上趣步已经掌握了传销体系中的 “ 通货发行权” 。[27]即便是后期骗资金不足时, 趣步体系中也完全不会出现 “ 承诺的奖励无法兑付” 的问题, 糖果本身并没有价值, 趣步要做的只是改改数据就可以如约给用户发放糖果奖励。
参与者获得的糖果与法币之间完全没有兑换承诺, 至于糖果还能否兑换成 GHT, GHT 交易价格又会出现何种变化, 这看起来就与趣步没有关系了, 因为 GHT 的价格名义上是在交易平台自由交易产生的, GHT 价格即便雪崩也能被解释为市场情况变化的结果。[28]贪婪的人们参与趣步模式最终的结果会是: 现实中的资产灰飞烟灭, 但糖果账户和 GHT 钱包赚得 “ 盆满钵满” 。
2. 加密数字货币与 ICO。既然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更加深入地探讨一下和趣步糖果紧密相关的 “ 数字资产” GHT。随着近些年区块链概念甚嚣尘上, 大家或多或少都听闻一些币圈故事，2019 年以 3000 万元天价拍下巴菲特午餐后又爽约的孙宇晨, 就是币圈备受争议的明星人物。上一波热潮退去后的币圈如今已一地鸡毛, 目前市面上绝大多数所谓的基于区块链技术数字资产、数字货币都被证明是毫无价值的骗局。[29]请允许笔者暂且抛开技术和制度等细节, 以一个外行的眼光简要谈一下自己对数字货币的看法:数字货币价值体系的构建和普通法币以及黄金等一般等价物价值体系构建本质上是一致的, 最重要的就是建立 “ 共识” , 也就是维持背后支撑等价物价值的信用体系。具体地, 不同的等价物背后信用基础来源往往也有所不同, 以法币为例, 支撑其价值和 “ 共识” 的基础往往是国家信用、 央行信用, 具体可能包括国家经济实力、 发展前景、 自然禀赋、 政府执政能力和军事力量等复杂因素。出于国家主权和金融稳定等考虑, 各国政府、 央行一般都垄断货币发行权。也就是说, 多数政府和央行目前都禁止其他主体随意发行货币, 更进一步地, 本质上就是禁止其他主体随意构建、 盗用法币之外的, 类似货币的对某种等价物的 “ 共识” 和信用。[30]因为一旦允许普通主体随意构建类似货币的信用, 其就有机会利用发行权操纵币值、 随意增发, 进行欺诈、 剥削、掠夺等, 这会给社会稳定和金融信用安全带来毁灭性打击。
3. 趣步 + GHT: “ 如虎添翼” 。 话题似乎有些跑偏, 但对理解趣步这一极其复杂的骗局体系来说并不多余。回到趣步模式, 之所以说趣步 “ 高明” 地为自己留足逃生通道, 是因为它未雨绸缪地在法币之外构建了自己的等价物信用体系。
趣步的传销体系最直接的信用基础并非法币, 而是建立在其早期费尽心思构建的另一套“ 共识” ——GHT 之上的。 近年来 ICO 市场火热, 但普通的 ICO 项目都还是有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创业项目作为基础资产, 通常也是以为项目发展募资的名义募集资金 ( 虚拟货币资金) , 单纯发行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加密货币其实已经很难得到市场认可, 往往胎死腹中。GHT 的定位是 “ 基于全球健康产业的区块链数字资产通行证” , 本身并没有对应任何有价值的基础资产,[31]相比之下性质更加接近单纯的加密货币。
但即便是充分抓住了贪欲和投机等人性弱点, 想要在公众心中构建起一个对全新的、 没有实际资产支持的虚拟货币的基本 “ 共识” 也并非易事, 相关交易市场的前期培育需要巨大的人力和资金实力, 至少在市场形成之初要保证足够的交易活跃度、 营造基本健康的价格走势, 这都需要 “ 庄家” 有足够的资金作为买盘支撑。可以推测的是, 趣步前期为了建立这一道 “ 保险装置” 一定花费了不小的成本, 但 GHT 体系一旦搭建完成并培养起足够的市场共识, 趣步模式配合 GHT 将变得 “ 如虎添翼” , 其好处 “ 一言难尽” 。
首先, GHT 的存在能够有效拖延趣步庞氏骗局的崩溃, 延长骗局生命期, 因为糖果无法直接兑换法币, 当体系濒临崩溃时, 由于有 GHT 交易在中间阻断, 会大大延迟参与者感知到体系崩溃的时间, 给组织留下最后剥削、 跑路的时间, 事实上目前趣步已经暂时关闭了糖果兑换GHT 的渠道, 但绝大多数论坛中的用户仍对日后的交易恢复抱有信心。其次, 在糖果和法币之间加入 GHT, 同时使 GHT 以市场交易而非直接兑换的方式变现法币, 这使得糖果在外观上与法币脱离刚性兑换关系, 即使骗局事实上已经崩溃, 趣步依然可以没有成本地给大家发放没有任何价值的糖果奖励, 届时参与者手握无法变现的糖果、 GHT 将维权无门, 甚至可能难以证明自己遭受了损失。另外, 至关重要的一点的是, GHT 的信用共识一旦被培养起来, 加上了 GHT 交易体系的趣步骗局可谓实现了 “ 一鱼两吃” ———趣步再攫取新用户投入资金的同时, 甚至不用像传统传销那样拆东补西, 而只用发行一文不值的糖果进行奖励支付, 同时只要 GHT 交易市场足够活跃、 趣步控制好糖果发行节奏, 老用户将糖果变现时需要的资金就可以被市场上其他交易者消化, 趣步甚至不用直接支付真正有价值的法币。
4. 分析 GHT 与趣步骗局责任关系的思路建议。对于发行 GHT 的行为, 我国七部委已经联合发文明令禁止虚拟代币的 ICO,[32] 将其定性为: “ 本质上是一种未经批准非法公开融资的行为,涉嫌非法发售代币票券、 非法发行证券以及非法集资、 金融诈骗、 传销等违法犯罪活动。” 但事实上, 前述规定对 ICO 的定义存在明显漏洞。根据文件第一条, 虚拟代币 ICO 被定义为: “ 代币发行融资是指融资主体通过代币的违规发售、 流通, 向投资者筹集比特币、 以太币等所谓 ‘ 虚拟货币’ 。” 可以看出, 官方对于 ICO 的理解还限于常见的以区块链技术的创业项目为基础资产向社会募集资金 ( 虚拟货币资金) 的情况, 而忽视了类似 GHT 这样 “ 共识” 建立难度系数高、较为少见的单纯发行区块链加密货币的形式。类似 GHT 这样本身就是独成体系的加密货币, 发行之初完全不以募集比特币、 以太币等其他加密货币为目的, 其建立就是为了和比特币、 以太币一样直接作为等价物参与流通, 即便到后期也只是像汇兑体系一样与法币、 比特币、 以太币建立兑换关系。这种试图代替法币信用的虚拟货币体系一旦建立, 危害更加广泛、 性质更为恶劣。
令人头痛的是, 单纯发行 GHT 这一行为目前在国内甚至很难构罪, 可能仅能依据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 第二十条和第四十五条进行解释适用,[33] 认定其为非法发售代币票券的违法行为, 但相关行政处罚的威慑力实在有限。更进一步地, GHT 名义上的发行方设在美国硅谷,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 能否对其适用都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而设置交易平台提供 GHT 兑换人民币业务, 或提供定价、 信息中介等服务的, 在前述七部委联合发文中已被明文禁止, 对此可能依据 《刑法》 第二百二十五条非法经营罪定罪处罚, 但这一罪名本身就饱受争议, 且可能同样面临平台本身设置于海外的问题, 颇显尴尬。
针对上述问题作简单总结: 近年来与 GHT 类似的许多虚拟代币发行 ( 募资) 项目本身就是一场金融骗局, GHT 也不例外, 而趣步将传销体系建立在 GHT 基础之上, 目的是用 GHT 骗局掩护趣步骗局。当骗局崩溃之时, 参与者遭受的损失表面上来自 GHT 交易价格的崩溃, 实质却来自趣步传销体系。毫无疑问, 趣步是将希望寄托在行政、 司法部门对 GHT 相关不法行为追责障碍之上, 可以预测的是, 之后趣步在为自己辩护的时候, 一定也会拿出 GHT 这道护身符, 试图洗脱自己发行糖果与骗取参与者资金的关系。实际上, 一开始趣步自己发行的毫无价值的糖果可以与有明确价格的 GHT 按 1∶ 1 双向兑换, 本身就已经说明所谓的 “ 糖果” 和 “ GHT” 实为一物、 共事一主, 除此之外, 谁会承诺用自己手里对应真金白银的 GHT 等量兑换趣步的糖果?
GHT 就是为了掩护糖果与法币互换关系而设置的一层 “ 糖果皮” 。
对此, 笔者认为要明确思路, 从本质上认清 GHT 和糖果的关系, 认清 GHT 交易体系就是趣步传销诈骗谋取不法利益的部分手段和工具, 切不可将二者完全分开讨论。限于现有的证据和资料等, 在此只能提醒行政、 司法机关不可被刻意伪装的交易形式所迷惑, 要理清主观犯罪意图和客观犯罪事实间的关系, 不能让 GHT 真正发挥趣步不法行为防火墙的功效。
四、 小结
趣步模式目前仍没有司法层面的定性, 社会各界对其性质也仍存争议。但笔者希望通过细致的梳理分析和说理, 向大家呈现出自己对趣步模式的理解, 供读者参考讨论。
在笔者看来, 趣步模式的确复杂且花哨: 在展业形式上刻意规避传统非法传销与集资诈骗罪的认定要素, 在敏感点设置颇有心机的 “ 烟幕弹” , 并且配合境外发行的虚拟货币 GHT, 搭建了庞大且目的明确的传销骗局体系。但从本质上来看, 趣步模式毫无疑问是以运动 APP 作掩护,综合利用拉人头、 许诺超额收益、 骗取升级费用和团队计酬等模式, 在用户群体内构建了一个金字塔式的拆东墙补西墙的传销网络体系, 意图赚取不法收益。趣步和所谓的 GHT 交易体系交织在一起, 就是一个无视秩序和法制, 堂而皇之公开骗取不法收益、 扰乱市场经济秩序的非法传销体系, 理应受到法律的严惩。
总结对趣步模式的分析, 笔者还有几点心得体会: 首先, 在分析复杂问题时, 最重要的是先要直击问题本质要害, 掌控全局、 理清思路, 在此基础上再抽丝剥茧将疑点各个击破, 才不至于在思考梳理时被别有用心的陷阱带偏思路、 分散精力。其次, 提醒行政和司法机关, 在面对像趣步这一高阶、 狡猾对手时, 不可被其刻意伪装的交易形式所迷惑, 要理清主观犯罪意图和客观犯罪事实间的关系, 揭露问题的本质, 搜集足够的事实和证据, 防止趣步使用 GHT 交易环节洗白自己的不法行为。最后, 提醒普通参与者, 当市场中某个交易出现了你看不懂的高额收益时, 往往意味着其可能隐藏着你同样看不懂的风险甚至欺诈, 免费的午餐背后总要有人为此付费, 切不可怀有不劳而获的贪念, 应提高警惕、 智慧理财。
[1] 大型集资诈骗很多情况下会采用传销模式进行, 本文目的是揭露趣步运营模式的深层问题, 对于集资诈骗和组织、 领导传销活动两个可能想象竞合的犯罪行为不作过于具体、 细致的区分, 本文所指的 “ 非法传销” 包括以传销模式组织的集资诈骗行为。
[2] 资料来源: 趣步官网, http: / / www. 51qub. cn / About. html,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但因趣步官方网站已无法访问, 该数据现已无法考证。
[3] 在电影 《西虹市首富》 中, 一夜暴富的王多鱼为了完成散尽手中 10 亿元的任务绞尽脑汁, 最终通过设立可以让减肥健身变现的 “ 脂肪险” , 激发了全市人民参与热情, 并如愿散尽千金。
[4] 长沙市人民政府: 《请核实趣步公司是否合法并告知》, 资料来源: http: / / wlwz. changsha. gov. cn / webapp /cs / email / viewPublic. jsp? id = 245141&cxm = ,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
[5] 本文趣步运行模式介绍部分内容摘引自万子芊: 《趣步模式的法律分析》, 笔者在其基础上重新进行梳理,在此向原文作者表示感谢!
[6] “ 糖果并非数字货币, 产出方式是运动, 总量为 10 亿枚, 永不增发, 随着会员数的增加, 糖果将进行阶段性减产, 用户可以通过平台匹配到买卖信息, 然后自行交换。” 目前趣步 APP “ 商学院” 板块中的 “ 新手指南3、 趣步百问百答———趣步糖果相关问题” 已将关于糖果数量的宣传内容删除, 但网络仍有相关公开资料。资料来源: http: / / blog. sina. com. cn / s / blog a647a6ff0102yzhp. html,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
[7] “ GHT 是 Global Health BlockChain Club 俱乐部基于 EOS 公链发行的合约数字资产, 发行总量为 10 亿枚。”目前趣步 APP 已删除关于糖果与 GHT 兑换的相关宣传资料, 但糖果与 GHT 的交易平台网站中仍有对 GHT 的介绍。资料来源: https: / / www. 91666. cloud / banner,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
[8] 根据趣步 2019 年 7 月 8 日发布的 《趣步公司对近期负面新闻的正式回应》, 趣步称 “ 实人认证费” 是为缴纳第三方有偿的实人认证服务费、 短信息费和流量费而收取, 并且是专款专用。 参见趣步科技: 《趣步公司对近期负面新闻的正式回应》, 资料来源: http: / / www. 51qub. cn / h - nd - 18. html# np = 104 751, 2019 年 9 月 13 日访问。
[9] 根据趣步 2019 年 9 月 6 日发布的 《9 月 6 日系统更新公告》, 新用户自行下载 APP 注册时, 无须再填写老用户发送的邀请码。参见趣步科技: 《9 月 6 日系统更新公告》, 资料来源: http: / / www. 51qub. cn / h - nd - 97. html# np = 104 751,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
[10] 同一用户可领取的不同等级的任务卷轴数量有限, 用户最多可同时做 20 个任务 (1 个试练任务、 8 个初级任务、 4 个中级任务、 2 个进阶任务、 2 个高级任务、 1 个精英任务、 1 个超级任务、 1 个专家任务) , 如同时拥有多个任务, 不同等级的任务可同时进行, 所需步数无须叠加计算。
[11] 资料来源: GHT 交易平台, https: / / www. 91666. cloud / login,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
[12] 在用户买卖 GHT 时, GHT 交易平台均收取交易额 1% 的费用, 不因用户等级不同而变化。
[13] 如果变现后想要再次开启卷轴任务, 用户只能花钱购买 GHT, 将 GHT 兑换为糖果, 用糖果领取任务以赚取糖果, 但置换或交易环节都会被平台收取手续费。
[14] 用户可领取的初级任务上限为 8 个, 完成时间最长可达 540 天。
[15] 根据趣步平台规则, “ 每日糖果产出收益 = 0. 00006 × 卷轴任务步数 × 卷轴基本活跃度 + 0. 00006 × 3000 ×加成活跃度” 。另根据趣步 2019 年 9 月 6 日发布的 《9 月 6 日系统更新公告》, 新兑换的卷轴每步产生糖果数量由0. 00008 降低为 0. 00006。参见趣步科技: 《9 月 6 日系统更新公告》, 资料来源: http: / / www. 51qub. cn / h - nd -97. html# np = 104 751,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同时, 此前每日糖果产出收益 = 0. 00008 × 卷轴任务步数 × 卷轴基本活跃度 + 0. 00008 × 3000 × 加成活跃度, 但现在趣步 APP “ 商学院” 模块的新手指南中将计算公式调整为每日糖果产出收益 = 0. 00006 × 卷轴任务步数 × 卷轴基本活跃度 + 0. 00006 × 3000 × 加成活跃度。
[16] 注: 根据趣步科技发布的 《9 月 6 日系统更新公告》, 趣步取消了星级达人制度, 不再统计团队活跃度,已达标星级达人身份不变, 权益延续享受, 但对达人享受的分红比例进行了调整。
[17] 趣步 APP 及其网页目前无手环价格展示页面, 299 元的趣步手环售价资料来源于网络公开资料, 资料来源: https: / / www. sohu. com / a / 288983068 100301231,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
[18] 按 50% 手续费计算, 用户可获得约 463 元收益, 但目前趣步已无手环、 跑鞋活动的相关信息。
[19] 种收益包括: 该城市会员 0. 6% 的基本活跃度加成; 赠送价值 1000 糖果的高级任务卷轴一个; 享受全球糖果交易手续费 10% 分红; 享受该城市会员所发布的玩家分享帖子所获打赏的 10% ; 享受该城市商城购物手续费10% 分成 ( 糖果部分) ; 享受该城市商家入驻审核权利及城市独立广告位一个; 享受该城市运动产品销售分红; 享受该城市运动大数据分红。
[20] 参见万子芊: 《趣步模式的法律分析》。本文偏重对趣步行为实质的分析, 就该文中已经论述的法律规则将直接引用, 不再赘述。
[21] 当然, 即便是单纯的走路、 锻炼也并非不能产生经济效益, 人们通过走路代替了其他交通方式、 锻炼了身体等, 能够间接实现减少污染排放、 减少社会医疗支出、 提高日常工作效率等正向作用, 自然有对应的经济利益产生。更深一点, 如果能对日常行走相关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并加以利用, 可能也会在保险、 大数据等领域间接产生作用。
[22] 这些新模式在督促大家迈开腿锻炼身体的同时, 也帮助大家做了公益、 捐了爱心, 实现了精神满足, 可谓是一种商业宣传模式的颠覆创新。
[23] 我国贫困人口认定标准: 以 2010 年不变价 2300 元为基准, 按每年 6% 的增长率调整测算, 2020 年全国脱贫标准约为年人均纯收入 4000 元。参见人民网: 《2020 年贫困户脱贫收入要达 4000 元》, 资料来源: http: / / fi- nance. people. com. cn / n1 / 2019 / 0308 / c1004 - 30964216. html,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
[24] 注: 相应地, 在计算上线因拉人头获得的奖励时, 也会将转化率等因素考虑进去。
[25] 根据趣步科技发布的 《9 月 6 日系统更新公告》, 趣步取消了星级达人制度, 不再统计团队活跃度, 已达标星级达人身份不变, 权益延续享受, 但对达人享受的分红比例进行了调整, 参见 《9 月 6 日系统更新公告》, 趣步科技, http: / / www. 51qub. cn / h - nd - 97. html# np = 104 751, 2019 年 9 月 27 日访问。
[26] 否则也难以说服参与者, 难以建立共识和信用。
[27] 前文提到趣步承诺糖果上限 10 亿枚且永不增发, 但在笔者看来这些都是无法真实约束力的说辞, 实际的发行决定权完全掌握在趣步手中。
[28] 正如本文所分析, 目前趣步已经暂时关闭了糖果兑换 GHT 的通道, 但大多数参与者仍寄希望于日后交易可以恢复。
[29] 但并不能以此否认区块链技术的巨大价值, 也不能阻止比特币等在未来社会中可能扮演的重要角色, 目前包括各国政府、 我国央行、 大型跨国企业 ( 例如 Facebook) 等都在积极探索数字货币的应用。
[30] 例如我国 《刑法》 中就规定了伪造货币罪, 出售、 购买、 运输假币罪, 擅自发行股票、 公司、 企业债券罪、 有价证券诈骗罪等。
[31] 从互联网公开渠道几乎无法找到与 GHT 发行相关的任何资料, 包括代币发行的白皮书等。
[32]《中国人民银行 中央网信办 工业和信息化部 工商总局 银监会 证监会 保监会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 资料来源: http: / / www. pkulaw. cn / fulltext form. aspx? Db = chl&Gid = 64264ae40d2e078dbdfb,2019 年 10 月 30 日访问。
[33] 第二十条: 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印制、 发售代币票券, 以代替人民币在市场上流通。第四十五条: 印制、发售代币票券, 以代替人民币在市场上流通的, 中国人民银行应当责令停止违法行为, 并处二十万元以下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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